願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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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儀殿一時靜極, 落針可聞，從春暖花開轉瞬變得寒風刺骨。
“她說什?麽?？”李世民不可置信地將視線從王公公身上挪到武士彟身上，寒潭似的盯著他。
這段時間朝夕相處, 他清醒地看著自己一步步泥足深陷，而她好像也?並不排斥他對她的好，甚至在宮宴那夜他們還……
除了最後一步, 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，沒到最後一步，不過?是他對她的憐愛, 努力在克制自己。
因為她年紀小?, 因為她哭著求他，他心軟了，不忍心她小?小?年紀承受太多。
如?果這都不算愛, 那愛是什?麽?！
他當?了兩輩子的皇帝也?做不到提起?褲子不認人, 她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小?娘子是怎樣做到的？
太上皇總說他心硬如?鐵，無論如?何都捂不熱, 原來這世?上真有比他心還硬的人！
天子一怒, 流血漂櫓，武士彟嚇死，哪裏敢接著往下說, 趕緊滑跪一個頭磕在地上：“陛下, 是小?女福薄命淺！求陛下恕罪！臣、臣這就將她接回家！”
這一回他想做個合格的父親。
“接回家？”撩完就跑，門?兒都沒有, 李世?民氣得閉了閉眼，“她說過?生是朕的人, 死是朕的死人，死了都別想逃出朕的掌心。”
恰在此時, 北邊戰報送進殿中，李世?民展開一看，手背青筋畢現?，俊臉徹底黑透，渾身被?黑沈沈的煞氣包裹。
武士彟汗透衣背，抖著身子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，聽陛下冷聲：“你家的金鳳凰可不止朕一人瞧上了，突厥的新可汗也?在向?朕要人呢。”
李世?民所料無差，阿史那思摩平安回到突厥之後備受頡利可汗猜忌，因此被?邊緣化，一直在後邊幹著類似軍需官的差事，整天與糧草打交道。
突厥的戰神被?埋沒，唐軍一路勢如?劈竹，頡利帶兵一路逃竄，僅有的幾次對戰也?都以慘敗告終。
曾經埋屍數萬人的惡陽嶺，這輩子對唐軍來說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個小?山坡罷了。
頡利敗局已定，突厥各部落分崩離析，有的向?唐軍投降，比如?二汗突利的部落，有的撇下頡利往草原深處逃去，避開主戰場以圖自保，比如?薛延陀部。
頡利身邊的人越打越少，阿史那思摩便是在那時斬頡利取而代之，自立為突厥可汗。
至此，唐軍總算領教到了突厥戰神的風采，幾次殲滅都沒成功，反而讓阿史那思摩聲名鵲起?，很?快將頡利殘部收攏，再次與唐軍形成對峙局面。
唐軍深入草原，越往前走後方補給越困難，若不能速戰速決，很?可能就此被?拖垮。
獨孤彥雲就是中了阿史那思摩精心布下的埋伏，這才以身殉國。
而阿史那思摩似乎並不打算與唐軍硬拼，邊打邊跑，唐軍若追，只以小?股騎兵迎戰，打不過?便跑，唐軍若不追，則不斷派兵襲擾。
北邊的捷報雖然一份接一份送至長安，李世?民卻知道唐軍遇到了麻煩。
撤兵是不可能的。
上輩子唐軍早早便對上了阿史那思摩，仗打得苦不堪言，僅惡陽嶺就損失了幾萬人，不過?最後還是拼著巨大的代價生擒頡利及其殘部，封狼居胥。
重來一回，李世?民的關註點始終都在高?句麗，並不想在突厥身上浪費太多資源。
之所以派秦瓊火速馳援，並不是因為秦瓊勇猛，想讓秦瓊過?去拼命，而是因為秦瓊是阿史那思摩的至交好友。
秦瓊稱病不出的那些年，沒少私下與阿史那思摩見面，兩人要麽?在名山談禪，要麽?在水邊撫琴，說是俞伯牙遇上了鐘子期都不過?為。
果然秦瓊才到，突厥那邊便提出了罷兵的條件——和親。
突厥承諾退到陰山以北，接受大唐皇帝冊封，同意為大唐鎮守邊疆，條件是請求大唐皇帝割愛，將新任禦前女官武氏送至突厥和親。
太上皇創業之初，內憂外患，曾經卑微地向?突厥示好，表示唐之疆土是李家的，但疆土之上的百姓和金銀任憑突厥取用。
不僅太上皇巴結突厥，當?時並起?的北方梟雄，比如?劉武周、梁師都、郭子和都是突厥扶植的代理人。
前朝更是不知嫁了多少公主到突厥和親，以維護北方的安定。
如?今突厥雖敗，實力仍舊不容小?覷，並沒要求公主和親，只要一個小?小?的禦前女官，也?算向?大唐低頭的一種表示了。
而且和親之後，對方願意臣服，甚至表示願意為朝廷鎮守一方。
用他的一個女兒，換來突厥的臣服，換來北方的安定，武士彟覺得很?值，於是鬥膽接話：“陛下，小?女福薄命淺無福侍奉陛下左右，若能用她……”
“你當?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。”李世?民冷冷看向?武士彟，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。
武士彟目光灼灼：“陛下，有國才有家，臣可以辜負女兒，卻無法眼睜睜看著前方將士戰死，更無法眼睜睜看著邊疆生靈塗炭！”
是啊，上輩子他何嘗不是如?此，總想用最小?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好處。他當?了二十幾年皇帝，或和親到異族或嫁給異族將領的公主就有五六個之多。
其中最出名的，也?是和親最成功的，便是文成公主了。
他還記得文成公主出嫁那日，臉上精致的妝容都哭花了，拜別他時，眼淚在眼圈裏打轉，卻不敢流下來。
根本沒人能理解他當?時的心情?，現?在回憶起?來，鼻頭都有點發酸。
重來一回，不知為何他忽然就不想了，別說公主，便是禦前女官他都不想便宜了突厥人。
李世?民看也?不看武士彟，唰唰幾下將秦瓊的密信撕得粉碎，揚手扔了一個天女散花：“武愛卿，你不是一個好父親，朕是。天下人以朕為父母，朕便是他們的父母，朕若連一個小?娘子都保不住，還有什?麽?臉庇護天下人！”
早聽說陛下寵愛羽兒，沒想到能寵愛到這個地步，從古至今和親都是避免征戰最省時省力，成本最低，也?是最常規的做法。
固然被?犧牲的女子下場往往十分淒慘，可從大局上講，如?果能用一個小?女子的終身幸福換前方將士少流血，換邊疆百姓少受苦，還是很?值得的。
“陛下，大局為重啊！”武士彟用袖子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，“小?女最是深明大義，若將此事曉以利害，她必然願意犧牲自己顧全大局！”
其實武士彟並不了解自己這個女兒，不光不了解這一個，他連家裏那三個嫡出的是什?麽?脾性?都不甚清楚。
在利州任都督時，他平時吃住都在軍營，回京任尚書後，除了睡覺，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衙門?。
不過?羽兒應該是幾個女兒中最聽話的，別人他不敢保證，因為還有楊氏在，羽兒的親事他還是能說上兩句的。
“是麽?？”忽然想起?小?丫頭見過?阿史那思摩，似乎對他的印象還不錯，李世?民瞇了瞇眼，“那便勞煩愛卿去說項，若她願意，朕……”
說不下去了，李世?民煩躁地揮揮手：“你先去吧。”
武士彟以為陛下同意了，趕緊告退，接過?宮人遞來的出入令牌，腳踩風火輪去了慶善宮。
與此同時，吳珝忙裏偷閑正在慶善宮接待不速之客，已經快談崩了。
“羽兒，舅母也?是沒辦法才求到你頭上來jsg的。”賀蘭氏這次將姿態放得很?低，“皇後娘娘鳳體漸好，采選又重新開始了，今年你表妹剛好夠得上采選的年齡，可去年沒被?錄上……”
“大嫂，羽兒從前答應過?幫忙，肯定不會食言。”楊氏在旁邊幫腔，與賀蘭氏一唱一和。
楊新梅只低頭坐著，並不說話，武順還是那個陰陽怪氣的德行：“天知道某些人會不會出爾反爾。”
女皇小?妹隔著案幾扯了扯武順的袖子：“二姐姐，大舅母是來求大姐姐幫忙的，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。”
當?初武家求到楊家門?上的時候，大舅母哪一次不是白?眼翻上天，一張嘴全是難聽的話，什?麽?商賈出身，什?麽?小?門?小?戶……到最後自討沒趣兒，事還沒辦成。
武順聞言白?了女皇小?妹一眼：“你到底是誰的妹妹，怎麽?哪一回都要吃裏扒外？”
不就是當?了一個破女官嗎，又不是宮裏的娘娘，狂什?麽?狂！
女皇小?妹照常不慣著：“二姐姐，咱們姓武不姓楊。”
賀蘭氏沒忍住又翻了一個白?眼，楊氏呵斥兩個女兒：“都少說兩句！”
美白?面膜的預售訂單賣到了明年，吳珝很?忙，沒時間陪她們在這兒閑磕牙：“楊家舅夫人，我答應幫忙就一定會幫，還有什?麽?事嗎，沒事我先走了。”
見吳珝要走，楊新梅這才緩聲開口：“羽表姐，我幾次來你都不讓進門?，你打算如?何幫忙？”
嘴上說著幫忙，實際一點行動都沒有，糊弄鬼呢！
吳珝轉頭看她：“你來的那幾次我都不在，讓你進來有什?麽?用？”
楊新梅根本不信，只拿淚眼望著吳珝，好像受了什?麽?天大的委屈。
武順心疼楊新梅，當?場同吳珝吵了起?來：“是你說讓新梅表姐下雨或下雪天過?來的，大舅母托人使錢才弄到出入令牌，怎麽?就這麽?巧你幾次都不在！”
吳珝沒想到楊家如?此積極，每逢雨雪天都會讓楊新梅到慶善宮來找她，而前段時間她剛好被?借調到宮裏當?差，許女官她們不認識楊新梅，自然不會讓她進院。
即便許女官請楊新梅進院，見不到陛下也?是白?來，吳珝想了想說：“前段時間我在宮裏當?差，新梅表妹雨雪天過?來，一次都沒有偶遇陛下嗎？”偶遇兩字咬音極重。
楊新梅含淚搖頭，吳珝：“……”這運氣也?是沒誰了。
對方運氣差她能怎麽?辦，吳珝朝賀蘭氏和楊氏攤攤手，看吧，就是這麽?巧。
賀蘭氏緊抿著唇，楊氏蹙眉，武順氣得一個倒仰，剛想回嘴，就聽楊新梅柔柔問：“今日也?是雪天，羽表姐也?在，陛下會來嗎？”
天知道，吳珝眨眨眼，提醒她：“新梅表妹慎言，探聽陛下行蹤可是大罪。”這句話她之前跟鄭袖說過?。
“都是自家人，你嚇唬誰呢！”武順立刻反唇相譏。
“羽兒說得沒錯，探聽陛下行蹤就是大罪！”話音未落，武士彟大步走了進來。
吳珝仰頭望天，今天是什?麽?日子，便宜爹一家在此團圓，還有楊氏母女前來做客。
眾人忙起?身見禮，禮畢覆坐，吳珝仍舊端坐主位，其他人做客位。
武士彟問楊氏帶大舅夫人來找羽兒做什?麽?，楊氏含含糊糊說是探望，武士彟掃了武順一眼，冷笑：“到底是探望還是來吵架的？”
武順最得楊氏寵愛，因著楊氏的關系，武士彟平時也?多疼她一些，從小?到大都沒在她面前說過?一句重話，更不要說當?著這麽?多人的面指桑罵槐了。
武順頓時氣紅了眼圈，之前她與武羽吵架，不管誰對誰錯，阿耶永遠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。
她是嫡女，武羽只是個庶女，嫡庶有別，嫡女便是錯了，那也?是庶女小?賤人挑撥的。
可這一回，阿耶不問青紅皂白?就如?此奚落她，武順不服，根本沒過?腦子便將賀蘭氏怎樣托付武羽，武羽怎樣答應又不上心，之後怎樣冷落楊新梅的事一股腦全說了。
武順從小?嘴就快，楊氏和賀蘭氏想阻止都來不及，楊氏氣得胸口疼，賀蘭氏臉上紅一陣白?一陣，楊新梅臊得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鉆進去，暗罵武順蠢貨。
武士彟聞言沈下臉，楊家這一個個的，從前根本不拿武家當?親戚，如?今楊淑妃倒了，見羽兒受寵又跑來找羽兒幫忙。
之前楊氏回娘家，從不帶羽兒，羽兒連楊家長什?麽?樣都不會知道，更是沒吃過?楊家舅夫人的一塊糖，武士彟想不通，楊家有什?麽?臉跑來提要求。
剛才幾人的對話，他在門?外聽得清清楚楚，莫說羽兒答應了卻辦不到，便是直接拒絕，楊家又能說出什?麽?來！
還有他的好夫人楊氏，吃著他的喝著他的，孩子都給他生了三個，胳膊肘卻永遠朝娘家拐，打心眼兒裏瞧不起?他這個出身商賈，毫無背景的丈夫。
她樂意帶著三個女兒去楊家用熱臉貼冷屁股，武士彟管不了也?不想管，可她竟然弄回來一個什?麽?楊豫之，想與娘家親上做親。
想法是好的，可楊豫之又不傻，他根本不想娶順兒，卻整日在後宅廝混，糾纏羽兒，想讓羽兒給他做妾。
楊氏對此也?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要不是自己堅決反對，羽兒哪裏會有今天。
自家生出金鳳凰，偏要拿來當?雞養，想起?陛下嘲諷他話，武士彟更是火往上撞，本來光風霽月的一張臉忽然陰雲密布：“楊氏，順兒所說可是真的？”
不叫夫人，叫楊氏，成親這麽?多年，都沒聽他這樣稱呼過?自己。楊氏有些不適應，可當?著這麽?多人總要給丈夫留點面子，只答了一個是，還沒來得及解釋，話頭已然被?人打斷。
武士彟一張臉徹底黑下來，眼睛盯著楊氏，話卻是對著賀蘭氏說的：“陛下什?麽?時候來什?麽?時候不來，不是羽兒能決定的，打探陛下行蹤是大罪，楊家的忙，武家幫不上，還請大舅夫人另尋別的門?路！”
當?年他求到楊家門?上，大舅兄也?是這樣跟他打官腔拒絕的。
賀蘭氏挑起?吊梢眉，不可置信地看向?楊氏，楊氏才張開嘴，武士彟已然吩咐：“送客。”
翡翠站在旁邊聽著也?是氣得冒火，這會兒見家主說送客，忙不疊地出聲：“大舅夫人，表小?姐，這邊請。”
不願意幫忙就說不願意，趕客做什?麽?，商賈出身的小?門?小?戶就是這樣，得志便張狂，天生的小?人嘴臉。
賀蘭氏在心裏啐了一口，站起?身要走，楊新梅也?跟著站起?身，卻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，而是楚楚可憐地朝著武士彟福了福身：“姑父，大家都是親戚，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。況且宮門?深似海，我若能進宮，對表姐也?是一大助力。”
說著可憐兮兮地看向?武順，武順又是路見不平一聲吼：“阿耶，武羽都答應幫忙了，您怎麽?還往回說呀？大家都是親戚，幫點小?忙怎麽?了，不過?讓她引薦一下，又不是要割她的肉！”
“啪”地一聲脆響，武順只覺眼前一黑，便被?大力帶著偏過?了頭，而後臉頰火辣辣地疼。
“阿耶，你打我？”等反應過?來發生了什?麽?，眼淚順著灼熱的臉頰淌下來，疼得武順直瞇眼。
從小?到大，她都是阿娘和阿耶的掌上明珠，今天阿耶居然當?著這麽?多人的面打她！
為了一個庶女打她！
吳珝也?是一臉震驚，好家夥，妻管嚴便宜爹這是怎麽?了，平時在楊氏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，生怕楊氏嘮叨他粗鄙，今天居然當?著楊家人的面動手打了楊氏的心肝寶貝？
那僅僅是在打武順嗎，不是，那是在打楊氏、賀蘭氏和楊新梅的臉呢！
好解氣！便宜爹威武！
吳珝這邊暗暗叫好，楊氏也?叫喊起?來：“武士彟，你怎麽?敢！”
就算楊家沒落了，也?還輪不到武士彟這個土包子打臉。
武士彟並不理楊氏，只盯著武順的眼睛，一字一頓道：“無論到什?麽?時候，你都要記著，你姓武，不姓楊！羽兒才是你的姐妹！”
憋了這麽?多年的惡氣，一朝吐出，武士彟覺得自己還能再活五百年。
賀蘭氏氣得冷哼一聲，看也?不看楊氏，拉著楊新梅離開了。
楊新梅臨走時，怨毒地瞪了吳珝一眼，瞪得吳珝一臉莫名其妙。
幫她是情?分，不幫是本分，她又沒說不幫，是便宜爹說幫不了，楊新梅瞪自己做什?麽?！
那她還就不幫了，有招使去！
於是吳珝原樣瞪回去，楊新梅怔了一下，這才垂下眼睫跟著賀蘭氏走了。
等賀蘭氏母子走遠，楊氏再也?繃不住大家閨秀的做派jsg，對著武士彟就是一通輸出。通篇沒有一個臟字，卻將武士彟本人、武家老太爺和武家的祖宗統統數落了一個遍，內容老套，卻字字誅心。
“阿娘，這裏是離宮，不是家中。”還是女皇小?妹識大體顧大局，見勢不好走過?去扯了扯楊氏的袖子，“有什?麽?咱們回家再說！”
可楊氏氣瘋了，一把揮開女皇小?妹，幸虧吳珝眼疾手快攔了一下，女皇小?妹才沒撞上長案幾的邊角。
那邊便宜爹也?被?罵得氣紅了眼睛，差點上演全武行，忽然想起?此行的目的，這才勉強壓下怒氣，鐵青著臉對楊氏說：“好，既然你看不上我，也?看不上武家，我這就去大安宮求見太上皇，請他老人家收回成命，讓你仍舊回楊家去。”
請太上皇收回成命，讓楊氏回娘家，翻譯過?來就是，太上皇的賜婚可以收回，老子要休妻！
便宜爹要休妻？這是受了什?麽?刺激了，農奴翻身把歌唱啊！吳珝抱著女皇小?妹，防止她再沖到鬥爭的旋渦中心受傷害，心裏一邊為便宜爹叫好，一邊也?有點犯嘀咕。
不就是將楊新梅引薦給陛下嗎，多大點事啊。
父母打架最倒黴的便是孩子，武順是個白?眼狼，吳珝懶得管她，可女皇小?妹也?是便宜爹和楊氏的孩子，夾在中間也?很?難做。
吳珝心疼女皇小?妹，剛要開口說點什?麽?，就見楊氏拉起?武順便走，臨走時撂下狠話：“你去吧，我等著！”
武順跟個木頭人似的被?拉走，女皇小?妹也?僵在了吳珝懷中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吳珝心疼得不行，可在歷史上，楊氏就是偏心武順的，非常偏心。
女皇有孕時，武順成了寡婦也?不老實，在後宮與李治勾勾搭搭，成功爬床。
女皇將此事告訴母親楊氏，請楊氏給她做主，楊氏卻替武順訴苦，說她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也?不容易，反正女皇有孕，陛下總要有人侍寢，與其便宜了別人，倒不如?便宜自己親姐姐。
這還不算完，等武順病逝，楊氏又將武順的女兒領進宮招搖，讓武順的女兒主動去爬李治的床。
最後也?成功了。
當?時讀到此處，吳珝差點被?惡心死。
也?許讓女皇小?妹早點適應楊氏的偏心，等將來被?家人傷到，便不會那樣難過?了吧。
吳珝本想留女皇小?妹在身邊住幾日，可便宜爹不讓，當?場吩咐人將女皇小?妹送回尚書府。
等正堂只剩下父女二人，武士彟才吞吞吐吐說出來意，最後道：“阿耶知道委屈你了，可你拒絕了陛下，阿耶怕你將來的日子不好過?，這才出此下策。”
吳珝徹底懵了，感覺腦子都有些不夠用。
在歷史上，阿史那思摩是突厥的戰神，從未背叛過?頡利可汗，甚至在頡利可汗兵敗向?北逃竄的時候還追隨左右，直到與頡利可汗一同被?俘。
便宜爹卻說，阿史那思摩殺了頡利可汗自立為王，收攏頡利殘部之後，與唐軍對峙，逼大唐和親。
對方想要的和親對象不是公主……而是她？
阿史那思摩殺頡利可汗這件事，震驚歸震驚，吳珝還能理解。畢竟某帝曾經順水推舟，將阿史那思摩安然放回，直接導致頡利可汗對阿史那思摩有猜忌，將他邊緣化，極有可能招致阿史那思摩的反噬。
如?今頡利可汗一死，突厥大勢已去，即便阿史那思摩成功集結殘部，倉促之下也?不足以與唐軍一戰。
提出和親不過?是阿史那思摩自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罷了，可他為什?麽?不要公主？
她都沒見過?阿史那思摩幾面，說過?的話也?很?有限，怎麽?會是她？
腦子全是問號，吳珝忽然擡眸看向?便宜爹：“所以陛下的意思是？”
武士彟抹了一把臉上的老淚：“陛下也?是這個意思。”
淚水卻越抹越多：“只是苦了你了！”
原來陛下也?是這個意思嗎？
是了，太宗皇帝愛民如?子，能用和親解決的事，絕不會大動幹戈。
歷史上最成功，也?是最著名的和親，就出現?在貞觀年間。
文成公主至少還是個宗室女呢，而她不過?是一個尚書的女兒。
如?果能用她一人的幸福，換前方將士的性?命，換邊疆百姓的安穩，換阿史那思摩及突厥殘部的效忠，確實很?值得。
作為女皇小?妹的替身，她為了大唐和親突厥，是不是比留在某帝身邊更能讓他安心呢？
如?果是這樣，她願意。
平心而論，阿史那思摩很?不錯，人長得好看，充滿異域風情?，身材也?好，高?大健碩，而且他精通漢語，兩人交談起?來毫無障礙。
最最關鍵的是，阿史那思摩單身，並未娶妻。
她去突厥和親，既可以消解太宗皇帝對武家的忌憚，將替身進行到底，又可以擺脫目前的窘境，不必進宮為妃，還能夠為朝廷拴住突厥，讓阿史那思摩甘願為大唐鎮守一方，平息邊患，造福百姓。
妥妥的一舉三得！
道理都懂，可她的心為什?麽?會痛？
真的很?痛很?痛，吳珝下意識捂住心口，眼淚嘩嘩往外湧，她很?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?緒，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對便宜爹說：“阿耶，我願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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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儀殿一時靜極, 落針可聞，從春暖花開轉瞬變得寒風刺骨。
“她說什?麽?？”李世民不可置信地將視線從王公公身上挪到武士彟身上，寒潭似的盯著他。
這段時間朝夕相處, 他清醒地看著自己一步步泥足深陷，而她好像也?並不排斥他對她的好，甚至在宮宴那夜他們還……
除了最後一步, 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，沒到最後一步，不過?是他對她的憐愛, 努力在克制自己。
因為她年紀小?, 因為她哭著求他，他心軟了，不忍心她小?小?年紀承受太多。
如?果這都不算愛, 那愛是什?麽?！
他當?了兩輩子的皇帝也?做不到提起?褲子不認人, 她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小?娘子是怎樣做到的？
太上皇總說他心硬如?鐵，無論如?何都捂不熱, 原來這世?上真有比他心還硬的人！
天子一怒, 流血漂櫓，武士彟嚇死，哪裏敢接著往下說, 趕緊滑跪一個頭磕在地上：“陛下, 是小?女福薄命淺！求陛下恕罪！臣、臣這就將她接回家！”
這一回他想做個合格的父親。
“接回家？”撩完就跑，門?兒都沒有, 李世?民氣得閉了閉眼，“她說過?生是朕的人, 死是朕的死人，死了都別想逃出朕的掌心。”
恰在此時, 北邊戰報送進殿中，李世?民展開一看，手背青筋畢現?，俊臉徹底黑透，渾身被?黑沈沈的煞氣包裹。
武士彟汗透衣背，抖著身子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，聽陛下冷聲：“你家的金鳳凰可不止朕一人瞧上了，突厥的新可汗也?在向?朕要人呢。”
李世?民所料無差，阿史那思摩平安回到突厥之後備受頡利可汗猜忌，因此被?邊緣化，一直在後邊幹著類似軍需官的差事，整天與糧草打交道。
突厥的戰神被?埋沒，唐軍一路勢如?劈竹，頡利帶兵一路逃竄，僅有的幾次對戰也?都以慘敗告終。
曾經埋屍數萬人的惡陽嶺，這輩子對唐軍來說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個小?山坡罷了。
頡利敗局已定，突厥各部落分崩離析，有的向?唐軍投降，比如?二汗突利的部落，有的撇下頡利往草原深處逃去，避開主戰場以圖自保，比如?薛延陀部。
頡利身邊的人越打越少，阿史那思摩便是在那時斬頡利取而代之，自立為突厥可汗。
至此，唐軍總算領教到了突厥戰神的風采，幾次殲滅都沒成功，反而讓阿史那思摩聲名鵲起?，很?快將頡利殘部收攏，再次與唐軍形成對峙局面。
唐軍深入草原，越往前走後方補給越困難，若不能速戰速決，很?可能就此被?拖垮。
獨孤彥雲就是中了阿史那思摩精心布下的埋伏，這才以身殉國。
而阿史那思摩似乎並不打算與唐軍硬拼，邊打邊跑，唐軍若追，只以小?股騎兵迎戰，打不過?便跑，唐軍若不追，則不斷派兵襲擾。
北邊的捷報雖然一份接一份送至長安，李世?民卻知道唐軍遇到了麻煩。
撤兵是不可能的。
上輩子唐軍早早便對上了阿史那思摩，仗打得苦不堪言，僅惡陽嶺就損失了幾萬人，不過?最後還是拼著巨大的代價生擒頡利及其殘部，封狼居胥。
重來一回，李世?民的關註點始終都在高?句麗，並不想在突厥身上浪費太多資源。
之所以派秦瓊火速馳援，並不是因為秦瓊勇猛，想讓秦瓊過?去拼命，而是因為秦瓊是阿史那思摩的至交好友。
秦瓊稱病不出的那些年，沒少私下與阿史那思摩見面，兩人要麽?在名山談禪，要麽?在水邊撫琴，說是俞伯牙遇上了鐘子期都不過?為。
果然秦瓊才到，突厥那邊便提出了罷兵的條件——和親。
突厥承諾退到陰山以北，接受大唐皇帝冊封，同意為大唐鎮守邊疆，條件是請求大唐皇帝割愛，將新任禦前女官武氏送至突厥和親。
太上皇創業之初，內憂外患，曾經卑微地向?突厥示好，表示唐之疆土是李家的，但疆土之上的百姓和金銀任憑突厥取用。
不僅太上皇巴結突厥，當?時並起?的北方梟雄，比如?劉武周、梁師都、郭子和都是突厥扶植的代理人。
前朝更是不知嫁了多少公主到突厥和親，以維護北方的安定。
如?今突厥雖敗，實力仍舊不容小?覷，並沒要求公主和親，只要一個小?小?的禦前女官，也?算向?大唐低頭的一種表示了。
而且和親之後，對方願意臣服，甚至表示願意為朝廷鎮守一方。
用他的一個女兒，換來突厥的臣服，換來北方的安定，武士彟覺得很?值，於是鬥膽接話：“陛下，小?女福薄命淺無福侍奉陛下左右，若能用她……”
“你當?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。”李世?民冷冷看向?武士彟，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。
武士彟目光灼灼：“陛下，有國才有家，臣可以辜負女兒，卻無法眼睜睜看著前方將士戰死，更無法眼睜睜看著邊疆生靈塗炭！”
是啊，上輩子他何嘗不是如?此，總想用最小?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好處。他當?了二十幾年皇帝，或和親到異族或嫁給異族將領的公主就有五六個之多。
其中最出名的，也?是和親最成功的，便是文成公主了。
他還記得文成公主出嫁那日，臉上精致的妝容都哭花了，拜別他時，眼淚在眼圈裏打轉，卻不敢流下來。
根本沒人能理解他當?時的心情?，現?在回憶起?來，鼻頭都有點發酸。
重來一回，不知為何他忽然就不想了，別說公主，便是禦前女官他都不想便宜了突厥人。
李世?民看也?不看武士彟，唰唰幾下將秦瓊的密信撕得粉碎，揚手扔了一個天女散花：“武愛卿，你不是一個好父親，朕是。天下人以朕為父母，朕便是他們的父母，朕若連一個小?娘子都保不住，還有什?麽?臉庇護天下人！”
早聽說陛下寵愛羽兒，沒想到能寵愛到這個地步，從古至今和親都是避免征戰最省時省力，成本最低，也?是最常規的做法。
固然被?犧牲的女子下場往往十分淒慘，可從大局上講，如?果能用一個小?女子的終身幸福換前方將士少流血，換邊疆百姓少受苦，還是很?值得的。
“陛下，大局為重啊！”武士彟用袖子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，“小?女最是深明大義，若將此事曉以利害，她必然願意犧牲自己顧全大局！”
其實武士彟並不了解自己這個女兒，不光不了解這一個，他連家裏那三個嫡出的是什?麽?脾性?都不甚清楚。
在利州任都督時，他平時吃住都在軍營，回京任尚書後，除了睡覺，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衙門?。
不過?羽兒應該是幾個女兒中最聽話的，別人他不敢保證，因為還有楊氏在，羽兒的親事他還是能說上兩句的。
“是麽?？”忽然想起?小?丫頭見過?阿史那思摩，似乎對他的印象還不錯，李世?民瞇了瞇眼，“那便勞煩愛卿去說項，若她願意，朕……”
說不下去了，李世?民煩躁地揮揮手：“你先去吧。”
武士彟以為陛下同意了，趕緊告退，接過?宮人遞來的出入令牌，腳踩風火輪去了慶善宮。
與此同時，吳珝忙裏偷閑正在慶善宮接待不速之客，已經快談崩了。
“羽兒，舅母也?是沒辦法才求到你頭上來jsg的。”賀蘭氏這次將姿態放得很?低，“皇後娘娘鳳體漸好，采選又重新開始了，今年你表妹剛好夠得上采選的年齡，可去年沒被?錄上……”
“大嫂，羽兒從前答應過?幫忙，肯定不會食言。”楊氏在旁邊幫腔，與賀蘭氏一唱一和。
楊新梅只低頭坐著，並不說話，武順還是那個陰陽怪氣的德行：“天知道某些人會不會出爾反爾。”
女皇小?妹隔著案幾扯了扯武順的袖子：“二姐姐，大舅母是來求大姐姐幫忙的，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。”
當?初武家求到楊家門?上的時候，大舅母哪一次不是白?眼翻上天，一張嘴全是難聽的話，什?麽?商賈出身，什?麽?小?門?小?戶……到最後自討沒趣兒，事還沒辦成。
武順聞言白?了女皇小?妹一眼：“你到底是誰的妹妹，怎麽?哪一回都要吃裏扒外？”
不就是當?了一個破女官嗎，又不是宮裏的娘娘，狂什?麽?狂！
女皇小?妹照常不慣著：“二姐姐，咱們姓武不姓楊。”
賀蘭氏沒忍住又翻了一個白?眼，楊氏呵斥兩個女兒：“都少說兩句！”
美白?面膜的預售訂單賣到了明年，吳珝很?忙，沒時間陪她們在這兒閑磕牙：“楊家舅夫人，我答應幫忙就一定會幫，還有什?麽?事嗎，沒事我先走了。”
見吳珝要走，楊新梅這才緩聲開口：“羽表姐，我幾次來你都不讓進門?，你打算如?何幫忙？”
嘴上說著幫忙，實際一點行動都沒有，糊弄鬼呢！
吳珝轉頭看她：“你來的那幾次我都不在，讓你進來有什?麽?用？”
楊新梅根本不信，只拿淚眼望著吳珝，好像受了什?麽?天大的委屈。
武順心疼楊新梅，當?場同吳珝吵了起?來：“是你說讓新梅表姐下雨或下雪天過?來的，大舅母托人使錢才弄到出入令牌，怎麽?就這麽?巧你幾次都不在！”
吳珝沒想到楊家如?此積極，每逢雨雪天都會讓楊新梅到慶善宮來找她，而前段時間她剛好被?借調到宮裏當?差，許女官她們不認識楊新梅，自然不會讓她進院。
即便許女官請楊新梅進院，見不到陛下也?是白?來，吳珝想了想說：“前段時間我在宮裏當?差，新梅表妹雨雪天過?來，一次都沒有偶遇陛下嗎？”偶遇兩字咬音極重。
楊新梅含淚搖頭，吳珝：“……”這運氣也?是沒誰了。
對方運氣差她能怎麽?辦，吳珝朝賀蘭氏和楊氏攤攤手，看吧，就是這麽?巧。
賀蘭氏緊抿著唇，楊氏蹙眉，武順氣得一個倒仰，剛想回嘴，就聽楊新梅柔柔問：“今日也?是雪天，羽表姐也?在，陛下會來嗎？”
天知道，吳珝眨眨眼，提醒她：“新梅表妹慎言，探聽陛下行蹤可是大罪。”這句話她之前跟鄭袖說過?。
“都是自家人，你嚇唬誰呢！”武順立刻反唇相譏。
“羽兒說得沒錯，探聽陛下行蹤就是大罪！”話音未落，武士彟大步走了進來。
吳珝仰頭望天，今天是什?麽?日子，便宜爹一家在此團圓，還有楊氏母女前來做客。
眾人忙起?身見禮，禮畢覆坐，吳珝仍舊端坐主位，其他人做客位。
武士彟問楊氏帶大舅夫人來找羽兒做什?麽?，楊氏含含糊糊說是探望，武士彟掃了武順一眼，冷笑：“到底是探望還是來吵架的？”
武順最得楊氏寵愛，因著楊氏的關系，武士彟平時也?多疼她一些，從小?到大都沒在她面前說過?一句重話，更不要說當?著這麽?多人的面指桑罵槐了。
武順頓時氣紅了眼圈，之前她與武羽吵架，不管誰對誰錯，阿耶永遠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。
她是嫡女，武羽只是個庶女，嫡庶有別，嫡女便是錯了，那也?是庶女小?賤人挑撥的。
可這一回，阿耶不問青紅皂白?就如?此奚落她，武順不服，根本沒過?腦子便將賀蘭氏怎樣托付武羽，武羽怎樣答應又不上心，之後怎樣冷落楊新梅的事一股腦全說了。
武順從小?嘴就快，楊氏和賀蘭氏想阻止都來不及，楊氏氣得胸口疼，賀蘭氏臉上紅一陣白?一陣，楊新梅臊得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鉆進去，暗罵武順蠢貨。
武士彟聞言沈下臉，楊家這一個個的，從前根本不拿武家當?親戚，如?今楊淑妃倒了，見羽兒受寵又跑來找羽兒幫忙。
之前楊氏回娘家，從不帶羽兒，羽兒連楊家長什?麽?樣都不會知道，更是沒吃過?楊家舅夫人的一塊糖，武士彟想不通，楊家有什?麽?臉跑來提要求。
剛才幾人的對話，他在門?外聽得清清楚楚，莫說羽兒答應了卻辦不到，便是直接拒絕，楊家又能說出什?麽?來！
還有他的好夫人楊氏，吃著他的喝著他的，孩子都給他生了三個，胳膊肘卻永遠朝娘家拐，打心眼兒裏瞧不起?他這個出身商賈，毫無背景的丈夫。
她樂意帶著三個女兒去楊家用熱臉貼冷屁股，武士彟管不了也?不想管，可她竟然弄回來一個什?麽?楊豫之，想與娘家親上做親。
想法是好的，可楊豫之又不傻，他根本不想娶順兒，卻整日在後宅廝混，糾纏羽兒，想讓羽兒給他做妾。
楊氏對此也?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要不是自己堅決反對，羽兒哪裏會有今天。
自家生出金鳳凰，偏要拿來當?雞養，想起?陛下嘲諷他話，武士彟更是火往上撞，本來光風霽月的一張臉忽然陰雲密布：“楊氏，順兒所說可是真的？”
不叫夫人，叫楊氏，成親這麽?多年，都沒聽他這樣稱呼過?自己。楊氏有些不適應，可當?著這麽?多人總要給丈夫留點面子，只答了一個是，還沒來得及解釋，話頭已然被?人打斷。
武士彟一張臉徹底黑下來，眼睛盯著楊氏，話卻是對著賀蘭氏說的：“陛下什?麽?時候來什?麽?時候不來，不是羽兒能決定的，打探陛下行蹤是大罪，楊家的忙，武家幫不上，還請大舅夫人另尋別的門?路！”
當?年他求到楊家門?上，大舅兄也?是這樣跟他打官腔拒絕的。
賀蘭氏挑起?吊梢眉，不可置信地看向?楊氏，楊氏才張開嘴，武士彟已然吩咐：“送客。”
翡翠站在旁邊聽著也?是氣得冒火，這會兒見家主說送客，忙不疊地出聲：“大舅夫人，表小?姐，這邊請。”
不願意幫忙就說不願意，趕客做什?麽?，商賈出身的小?門?小?戶就是這樣，得志便張狂，天生的小?人嘴臉。
賀蘭氏在心裏啐了一口，站起?身要走，楊新梅也?跟著站起?身，卻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，而是楚楚可憐地朝著武士彟福了福身：“姑父，大家都是親戚，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。況且宮門?深似海，我若能進宮，對表姐也?是一大助力。”
說著可憐兮兮地看向?武順，武順又是路見不平一聲吼：“阿耶，武羽都答應幫忙了，您怎麽?還往回說呀？大家都是親戚，幫點小?忙怎麽?了，不過?讓她引薦一下，又不是要割她的肉！”
“啪”地一聲脆響，武順只覺眼前一黑，便被?大力帶著偏過?了頭，而後臉頰火辣辣地疼。
“阿耶，你打我？”等反應過?來發生了什?麽?，眼淚順著灼熱的臉頰淌下來，疼得武順直瞇眼。
從小?到大，她都是阿娘和阿耶的掌上明珠，今天阿耶居然當?著這麽?多人的面打她！
為了一個庶女打她！
吳珝也?是一臉震驚，好家夥，妻管嚴便宜爹這是怎麽?了，平時在楊氏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，生怕楊氏嘮叨他粗鄙，今天居然當?著楊家人的面動手打了楊氏的心肝寶貝？
那僅僅是在打武順嗎，不是，那是在打楊氏、賀蘭氏和楊新梅的臉呢！
好解氣！便宜爹威武！
吳珝這邊暗暗叫好，楊氏也?叫喊起?來：“武士彟，你怎麽?敢！”
就算楊家沒落了，也?還輪不到武士彟這個土包子打臉。
武士彟並不理楊氏，只盯著武順的眼睛，一字一頓道：“無論到什?麽?時候，你都要記著，你姓武，不姓楊！羽兒才是你的姐妹！”
憋了這麽?多年的惡氣，一朝吐出，武士彟覺得自己還能再活五百年。
賀蘭氏氣得冷哼一聲，看也?不看楊氏，拉著楊新梅離開了。
楊新梅臨走時，怨毒地瞪了吳珝一眼，瞪得吳珝一臉莫名其妙。
幫她是情?分，不幫是本分，她又沒說不幫，是便宜爹說幫不了，楊新梅瞪自己做什?麽?！
那她還就不幫了，有招使去！
於是吳珝原樣瞪回去，楊新梅怔了一下，這才垂下眼睫跟著賀蘭氏走了。
等賀蘭氏母子走遠，楊氏再也?繃不住大家閨秀的做派jsg，對著武士彟就是一通輸出。通篇沒有一個臟字，卻將武士彟本人、武家老太爺和武家的祖宗統統數落了一個遍，內容老套，卻字字誅心。
“阿娘，這裏是離宮，不是家中。”還是女皇小?妹識大體顧大局，見勢不好走過?去扯了扯楊氏的袖子，“有什?麽?咱們回家再說！”
可楊氏氣瘋了，一把揮開女皇小?妹，幸虧吳珝眼疾手快攔了一下，女皇小?妹才沒撞上長案幾的邊角。
那邊便宜爹也?被?罵得氣紅了眼睛，差點上演全武行，忽然想起?此行的目的，這才勉強壓下怒氣，鐵青著臉對楊氏說：“好，既然你看不上我，也?看不上武家，我這就去大安宮求見太上皇，請他老人家收回成命，讓你仍舊回楊家去。”
請太上皇收回成命，讓楊氏回娘家，翻譯過?來就是，太上皇的賜婚可以收回，老子要休妻！
便宜爹要休妻？這是受了什?麽?刺激了，農奴翻身把歌唱啊！吳珝抱著女皇小?妹，防止她再沖到鬥爭的旋渦中心受傷害，心裏一邊為便宜爹叫好，一邊也?有點犯嘀咕。
不就是將楊新梅引薦給陛下嗎，多大點事啊。
父母打架最倒黴的便是孩子，武順是個白?眼狼，吳珝懶得管她，可女皇小?妹也?是便宜爹和楊氏的孩子，夾在中間也?很?難做。
吳珝心疼女皇小?妹，剛要開口說點什?麽?，就見楊氏拉起?武順便走，臨走時撂下狠話：“你去吧，我等著！”
武順跟個木頭人似的被?拉走，女皇小?妹也?僵在了吳珝懷中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吳珝心疼得不行，可在歷史上，楊氏就是偏心武順的，非常偏心。
女皇有孕時，武順成了寡婦也?不老實，在後宮與李治勾勾搭搭，成功爬床。
女皇將此事告訴母親楊氏，請楊氏給她做主，楊氏卻替武順訴苦，說她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也?不容易，反正女皇有孕，陛下總要有人侍寢，與其便宜了別人，倒不如?便宜自己親姐姐。
這還不算完，等武順病逝，楊氏又將武順的女兒領進宮招搖，讓武順的女兒主動去爬李治的床。
最後也?成功了。
當?時讀到此處，吳珝差點被?惡心死。
也?許讓女皇小?妹早點適應楊氏的偏心，等將來被?家人傷到，便不會那樣難過?了吧。
吳珝本想留女皇小?妹在身邊住幾日，可便宜爹不讓，當?場吩咐人將女皇小?妹送回尚書府。
等正堂只剩下父女二人，武士彟才吞吞吐吐說出來意，最後道：“阿耶知道委屈你了，可你拒絕了陛下，阿耶怕你將來的日子不好過?，這才出此下策。”
吳珝徹底懵了，感覺腦子都有些不夠用。
在歷史上，阿史那思摩是突厥的戰神，從未背叛過?頡利可汗，甚至在頡利可汗兵敗向?北逃竄的時候還追隨左右，直到與頡利可汗一同被?俘。
便宜爹卻說，阿史那思摩殺了頡利可汗自立為王，收攏頡利殘部之後，與唐軍對峙，逼大唐和親。
對方想要的和親對象不是公主……而是她？
阿史那思摩殺頡利可汗這件事，震驚歸震驚，吳珝還能理解。畢竟某帝曾經順水推舟，將阿史那思摩安然放回，直接導致頡利可汗對阿史那思摩有猜忌，將他邊緣化，極有可能招致阿史那思摩的反噬。
如?今頡利可汗一死，突厥大勢已去，即便阿史那思摩成功集結殘部，倉促之下也?不足以與唐軍一戰。
提出和親不過?是阿史那思摩自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罷了，可他為什?麽?不要公主？
她都沒見過?阿史那思摩幾面，說過?的話也?很?有限，怎麽?會是她？
腦子全是問號，吳珝忽然擡眸看向?便宜爹：“所以陛下的意思是？”
武士彟抹了一把臉上的老淚：“陛下也?是這個意思。”
淚水卻越抹越多：“只是苦了你了！”
原來陛下也?是這個意思嗎？
是了，太宗皇帝愛民如?子，能用和親解決的事，絕不會大動幹戈。
歷史上最成功，也?是最著名的和親，就出現?在貞觀年間。
文成公主至少還是個宗室女呢，而她不過?是一個尚書的女兒。
如?果能用她一人的幸福，換前方將士的性?命，換邊疆百姓的安穩，換阿史那思摩及突厥殘部的效忠，確實很?值得。
作為女皇小?妹的替身，她為了大唐和親突厥，是不是比留在某帝身邊更能讓他安心呢？
如?果是這樣，她願意。
平心而論，阿史那思摩很?不錯，人長得好看，充滿異域風情?，身材也?好，高?大健碩，而且他精通漢語，兩人交談起?來毫無障礙。
最最關鍵的是，阿史那思摩單身，並未娶妻。
她去突厥和親，既可以消解太宗皇帝對武家的忌憚，將替身進行到底，又可以擺脫目前的窘境，不必進宮為妃，還能夠為朝廷拴住突厥，讓阿史那思摩甘願為大唐鎮守一方，平息邊患，造福百姓。
妥妥的一舉三得！
道理都懂，可她的心為什?麽?會痛？
真的很?痛很?痛，吳珝下意識捂住心口，眼淚嘩嘩往外湧，她很?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?緒，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對便宜爹說：“阿耶，我願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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